作者:馬念寒
前言:我不是職業影評人,但像香港國際電影節中的許多電影,不是許多人可以有空一一觀看的。我雖有幸今年可以在近二百五十部影片中,看了廿多齣,但像許多影痴一樣,自覺十分落後於大市。故希望就所看的,簡介劇情,分析主題,也分享一下意見與感受,讓沒有機會入場的網友,有機會了解一下影片的水平。我選片的大原則是儘量看那些不出DVD的,所以少有港產片,多偏遠地區的冷門片(不知怎的,挑的結果竟然少有在本屆獲獎的)。有些好戲,也不是不想看,只是買不到票。建議有關當局以後明知像《白日燄火》、《谷歌吞食天下》(Google and the World Brain)這類有叫座潛力的戲,是否可以多安排幾場放映時間(之後即或在百老匯上演也要七十大元喎)?我已經是網上開售的第三天預訂,竟然也吃了白果,真叫人沮喪。還有像劇院上映的戲,不讓邊看邊吃,怎麼鼓勵戲痴一天走幾場?守住規矩,卻違反人道,別怪上座率太低就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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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沉鬱的戲:《暴力小姐》(Miss Violence)希臘
導演:Alexandros Avranas
演員:Themis Panou, Reni Pittaki, Eleni Roussinou
這戲不能再看,一次也不行。有說:最恐怖的恐怖片,就是不讓你看到恐怖;這部很暴力的戲,也少讓你看到暴力。雖然開場不到五分鐘,便有少女跳樓,但導演沒有讓觀眾看到一滴血,相反,中俯角鏡頭下的少女穿著雪白的雪紡裙子,像睡覺一樣安祥,隱隱叫人不安。之前和少女跳生日舞的父親,幾場戲後才交代原來是她的祖父。祖父帶著少女的母親,一起去見社會福利處,他們一家的四個孩子都在拿希臘政府的補貼,孩子死了一個,要查清楚是不是不是被虐待,包括到家裡來。
第一場暴力戲是老三被祖母掌摑,這麼嚴重的家庭悲劇之後,一家人竟然若無其事,祖父維持接送孩子上學放學的生活,還特意去兼職。第二場暴力戲是祖父要外孫女不斷掌摑外孫,叫人認定了這對就是暴力夫婦了。導演冷靜的,逐層揭露這個家庭中的賣淫、偽善、亂倫;滿有信心的讓大部分的暴力隱藏在幕後發生,直到戲快要結束時,只給看一場輪姦的戲,中學少女的臉幾乎都給長髮遮住,直到祖父──其實是父親過來抱她時,才確定是老二。觀眾不得不震憾,久久不能釋懷,一切都已真相大白,開場的自殺只是老三預見自己將來又無可奈何的一個出路。到了家中最小的女兒──約十歲被祖父以冰淇淋誘騙去賣淫時,那已超過了觀眾的承受力了,而女孩回來要告訴祖母,祖母卻又避而不談,晚上竟冷靜吃冰琪淋,就是結局祖父被殺,也沒有暴力場面。片名是《暴力小姐》(Miss Violence)顯示了導演的用心,表面看來,最暴力的人是訂立及執行家庭規矩的祖父;但選擇沉默的兩位女性,矛頭尤其指向受害人──大女兒不斷懷孕,孩子的生父搞不清是父親還是嫖客,她仍然啞忍,讓悲劇延續至下一代,也等於是共犯了。因為祖母最後殺了丈夫,她選擇以行動中止暴力,片名就只剩一位暴力小姐了。導演冷靜的呈現手法,叫人不安,但也充滿了能量。不過,為什麼大女兒選擇沈默?片中沒有交代,她被社福人員質問自殺少女的父親是誰,是機會揭露真相,但她沒有。她也沒有習慣賣淫的生活,連女兒跳樓也忍了下來,鏡頭所見,獸父也沒對她用什麼暴力,那麼是性格所使,或是父權的長久統治之下失去反抗的能力。這樣說來,暴力與權力幾乎不須要什麼助力,只須存在得久就行了。由希臘到今日的香港,一下子就叫人覺得這兩個城市也都太冷了。
演祖父的男主角以本片奪取了威尼斯影帝,他演繹既是父親又是祖父的曖昧角色,開始時,誤導了不少觀眾,他演一個人獸合一的變態角色:既會為外孫女的死亡痛哭,又會向小女兒性侵的,幅度很大,也猜不透。不過,總覺得角色的設計可以再加些血肉。本片也奪取了威尼斯最佳導演獎,想是他一直保持超冷靜的角度挖掘暴力的黑暗所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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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爛的戲:《二次開波》(The Second Game)羅馬里亞
導演:Corneliu Porumboiu
演員:我認為沒有
這齣戲爛在九十四分鐘的時間,全部用來重播一場一九八八年的一場足球賽事,而且當日大雪紛飛,正如導演說連他也看不清球在哪裡。爛在全戲除了球員,沒有一個演員,旁述的父親是該埸賽事的球證,今日重溫賽事,和兒子討論當年這球員怎樣怎樣──觀眾只看到人影跑來跑去,這球有沒有越位,比較今昔的球事規則的鬆緊。這父子也從來沒有畫面上出現,最不可置信的是錄音過程中,不斷有電話響起,剛開始我還以為戲院裡有人沒關手提,結果同樣鈴聲響起,才知道是戲裡的。導演說他想藉本戲搞懂兒時接過一宗恐嚇電話的事,我完全看不出哪個片斷和恐嚇有關,除非是戲中的這些莫名其妙的收音,沒有刪剪的電話聲在恐嚇觀眾:還不走?看我怎麼悶死你!結果真的很多觀眾提早離場,很文明的沒有割櫈。我告訴自己:忍耐到底,必得忍耐,就這樣坐完全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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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重閱讀的戲:《玩殘玩謝玩到底》(Borgman)荷蘭
編導:Alex van Warmerdam
演員:Jan Bijvoet, Hadewych Minis
似是一部寓言的戲,又像寫實的戲,十分荒謬,有時又有點道理。
戲一開始,一位牧師手持武器,要剷除一群居於森林地下的人,已經引起懸念。他們逃脫,其中一人叫Borgman的隨意挑了一豪宅敲門借浴室淋浴,被拒絕後,他謊稱認識女主人,叫錯她的名字和職業,惹來男主人一場毒打,奇的是引來女主人的內疚同情,不單瞞著丈夫讓他淋浴,給他食物,借他住宿──在花園小屋。再奇怪的是這流浪漢幾乎什麼也沒做,甚至要主動離開,卻不單勾住了女主人的心,容他招來同黨入侵這個中產家庭,殺了花匠一家,入住小屋,當了她家花匠;又殺死家庭醫生,假扮醫生;再當上三個孩子的褓母、以及娛樂他們的藝人。女主人甚至不惜謀殺親夫來留住Borgamn;連孩子女教師也被他的同黨催眠,殺了教師的男友。最奇的是超現實的部分:就是Borgman有時變成一條狼,進出這個家庭;有時又赤裸出現在男女主人的床上,卻沒做什麼,只在丈夫身上打叉叉;三孩子的背部被Borgamn同黨開了一條拉鍊似的縫後,三個孩子便像中了蠱毒,聽命於這幫背有拉鍊的人,最後在男女主人及訪客被他們一一殺死及沉屍於花園的湖中,這幢獨幢豪宅被拉上窗簾封鎖之後,孩子都隨Borgman一幫人而去。
這戲寓意什麼呀?物質豐富中產家庭,不堪一個無產階級流浪漢借浴,引起戴綠帽疑雲,引發潛在沖突,可見秩序世界的極致是革命的起點?Borgman象徵那條出入豪宅,又很快沒入森林的狼,再象徵人性的潛意識中的黑暗勢力,伺機催毀看來頗好的人際關係,包括戲中的主僕、夫妻、母子/女?連牧師都斬殺不了的邪惡勢力,正超越文明,侵蝕理性的世界?導演沒有主動解釋,說要盡量開放,我們就儘可發揮想像力吧。不管是什麼,可以肯定的邪惡黑暗地下的勢力,以無理橫蠻的方式,在陽光下,正步步摧毀美麗與世界,導演反浪漫的意圖倒是十分明顯的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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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念寒
如時間許可,幾乎一日不可無戲;如經濟許可,也幾乎沒有不看的戲種。寫影評以生手的視角,用常理,用感情,不丟書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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