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小倩


在一次例行身體檢查,醫生發現我的淋巴腺不妥,於是取了一些活體樣本去化驗,結果發現是陽性,即是我患上了淋巴癌。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沒法知覺,就像一般人一樣只感到震驚,但時間緊逼,要安排預約照正電子素描,以及安排見內科醫生的時間。

當安排好所有覆診期,靜下來,才真真實實地感到自己真的患上了癌症,也不知道生命還有多長。雖然大家都安慰我:淋巴癌可以治癒和康復,但相對於患了多年的情緒病,有時寧願偶爾坐越礦飛車還好。我曾經向我的精神科醫生自嘲:給我六十年生命,玩夠就好。因為我有兩位很尊重的長輩都是在六十歲時息勞歸主,所以對我來說,六十歲是個大限。

當我意識到自己只是四十多歲,原來想「玩多二十年就夠」未必可能時,我就開始思考自己和信仰的關係:信主接近三十年,在「沙士」那年無懼疫情受浸,現在只是另一個更高與主相遇的情境,然後心中就想起夏甲這位女性。

想起五經的記敍,很少寫神和女性的獨特對話,而夏甲是親自遇見神,亦得神應許的話。夏甲第一次遇見神是因為她受撒拉的苦而出逃曠野,神親自與她對話,於是她稱祂為「看顧人的神」,「甚至在這裡,我都能看見那背後看顧的啊!」(創十六13,《新漢語譯本》),而第二次是寫她因為以實瑪利的緣故被亞伯拉罕逐離家門的故事。

當夏甲帶著以實瑪利流落到別是巴曠野,因為沒有水,夏甲放聲大哭,但在這絕望的時間,神就在此時「出現」並安慰她:「不要怕!」不但讓她找到水源,還應許以實瑪利將來也要成為一個大國。

不過,最讓我觸動的是之後的記載:「神與那少年同在」,神沒有因為以實瑪利不是「應許之子」而放棄他,因為他也是亞伯拉罕的兒子。而自己作為一名女性,特別留意到這段記載,在當時的族長年代,是由父親為兒子揀選兒媳,但夏甲卻是母兼父職,栽培以實瑪利長大,並幫他在埃及地娶妻;然後便走筆於此。

夏甲兩次遇見神都是在渺無人煙的曠野中,這令我想起自己可能是與神「相遇」在曠野裡。我的精神科主診醫生是公教徒,和她談起自己有關失去的焦慮,例如至親之死那解不開的創傷、兩年來寫不出一篇超過五百字的文章,或去到此刻又失去生命健康的一些時間,好像身在恐怖的曠野,主診醫生回應很莞爾,但亦很有智慧:

「⋯⋯焦慮的本質,是依附的安全相對分離的焦慮,是人建立自我的必然過程,人會在兩個狀態中跌蕩,慢慢可以包容焦慮,以及可以讓依戀的人或形象成為自己的一部分。在天主眼中,這個過程就是信、望、愛。」

當我在思考「失去的焦慮」時,同時默想「曠野」,才發現她說的「在天主眼中,這個過程就是信、望、愛」,其實不就是對信仰的一種宣告,雖然「看不到」,但當我一直相信、盼望神不變的愛時,焦慮就變得沒那麼的深。

我想起這兩年的靈感枯竭,其實我仍然相信自己擁有一份筆耕的恩賜,只是過去只以理性思考,因而枯竭,寫不出的那份焦慮,這使我不得不思考:我在寫作中想怎樣讓人看見神?

或許當患上大病時,就是遇上神的好時間:多了時間思考、看書,雖然寫作仍感困難,但感覺沒像過去般枯竭。我可以說自己仍能寫嗎?我不肯定,但相信神在合適的時間讓我重拾寫作。

也許,可能是現在?但我會祈求神讓我遇到好的機會,讓我繼續透過寫作,分享自己對生命的看法。

寫於2025年3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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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倩
80後,出身自靈恩派,成長於信義宗,曾於一所五旬宗教會探索信仰,最終回歸誦讀三代經課的傳統教會,在經課集尋找到聖經之美,也不再於教會消失。愛讀舊約、愛守安息日,同時認為宗教的虔誠不在於表面行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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