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陳永財
一場「武漢肺炎」徹底改變了整個世界。疫症已經持續了超過一年，現在仍然不知道甚麼時候會結束。台灣網路媒體《報導者》在《世紀之疫：揭開COVID-19下，人性、病毒、新世界的深度紀實》*詳細報道有關疫症的不同方面。這機構去年也出版了《烈火黑潮：城巿戰地裡的香港人》，報道香港「反送中」運動的情況。
《世紀之疫》首先回顧2013年的「非典型肺炎」（SARS）疫症。這部分最精彩的是訪問了旅居維也納的武漢作家胡發雲。他在SARS之後寫了小說《如焉@sars.come》，這是中國唯一以SARS為背景的小說。這本書在中國曾經引起哄動，但很快就被查禁。在訪問中，胡發雲說：「有一句老話叫，『再蠢的驢，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兩次』。可是我們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第二次在同一個坑裡跌倒，而且這一次跌得更難看。」他也一針見血地指出：「最關聯的地方在於這個國家的政治制度、意識形態。可以說，所有的天災背後都是人禍。」這也是我們多年來所看到的。
此書其中一篇文章分析了李文亮醫生的事跡，指出他不是反體制的英雄。他在求學時期雖然可算是泛自由派，但後來還是進入了體制，成了主流社會的一員。只是在「疫情被當局封鎖，天下人被當局忽悠，甚至作為醫生的他居然也被忽悠」後，他才在最後一刻徹底醒悟。
另一篇文章相當「有趣」，講述疫情下「被英雄」的外賣小哥、司機和志工。中國大陸近年流行一些很有中國特色的網絡用語，好些都是以「被」字開始，例如「被代表」、「被幸福」，我甚至曾經和學生開玩笑說，遲早會有「被主動」。中國官媒為了宣傳正能量，刻意將這些送外賣、當司機和做志工的人打造成英雄，這正是官方在疫症期間進行輿論戰的兩大工作之一：宣傳，而另一個主要工作則是審查。
審查工作包括在網絡上刪除所有負面訊息，新增大量不能出現的關鍵字，甚至連只講述客觀事實的內容也不容許出現；另一方面則大肆宣傳中國在抗疫方面的成就。中國曾一度計劃出版「《大國戰『疫』》一書，以五種語言向世界輸出經驗，全書十萬字，『用科學的態度和平實的語言，客觀講述中國有力有效防控疫情魔鬼的真相和事實』、『展現中國積極與國際社會合作、共同維護全球和地區公共衞生安全的巨大努力』，官媒《新華社》如此介紹。」這項宣傳工程後來因為被內地人痛罵為「喪事當喜事辦」，而且很多內容都只是從網上抄下來，後來證實與事實不符，最終才夭折。這種審查和宣傳對防疫抗疫當然帶來很多壞處。
《世紀之疫》也收錄了一些人的文章，包括一個曾被困郵輪「鑽石公主號」，後來確診的台灣人的日記。在事件過後，他特別感謝「所有伸出援手的人們，給我生存力量的朋友、兄嫂、家人，還有不讓我們淪為海上孤兒的蔡英文總統、守住台灣防疫的陳時中『阿中部長』、寄乳液與日常用品給每位台籍旅客的謝長廷大使。」身為香港人，看到這段文字，想到香港的政治領袖卻以「突襲封區」對待香港人，不禁唏噓！
另一篇文章是由一位台灣藝術家寫的，他近年大多數時間都與西班牙籍妻子在倫敦居住。這篇文章講述他們在倫敦疫情告急時，毅然回到妻子在西班牙的老家避疫的故事。還有幾篇文章是意大利的一些醫生講述當地情況。
本書也花了相當篇幅講述台灣的抗疫工作，既提到當地的成功之處，也指出不足的地方。
提到蔓延全球的疫症，當然不能不提世界衞生組織（WHO）。書中有一篇文章分析為何WHO防疫失靈。身為香港人，令我感到羞恥和憤怒的是，「陳馮富珍（前世衞總幹事）最為人所知的『事跡』，是在2017年卸任前夕被《美聯社》揭露，在逐年削減的預算下，WHO人員出差費每年高達兩億美元，高過防治愛滋、肺結核與瘧疾的經費，佔年度總預算10%，而陳馮富珍作風尤其奢華，公務旅行皆搭頭等艙與住總統套房。」這個香港土產的官僚簡直是港人之恥。如果我們想到，德國總理默克爾外訪時住酒店也只是住頭等房，而蓋茨這麼有錢的人坐飛機也只是坐經濟位，便更明白「雞珍」是多麼可恥！
此書另一個可貴的地方是，連一些在抗疫上沒有甚麼人留意到的小人物，也有專文介紹他們的貢獻。其中一篇文章介紹一些在官方記者會上提供手語傳譯的人。這種工作雖然不起眼，對聽障人士卻是十分重要的。書中介紹的另一群無名英雄是消毒人員，他們徹底消毒有人染疫的地方，防止疫症蔓延。這種工作相當專業，也相當辛苦。
疫症爆發以來，陸續有相關書籍面世，但中文書比較少。這本是較全面，也較近期的一本。現在我們仍然不知道疫情何時會結束，疫症帶來的一些變化，也有待時間流轉才能夠比較清楚了解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世界將會跟以前不一樣。
*報導者、楊惠君策劃及主編：《世紀之疫：揭開COVID-19下，人性、病毒、新世界的深度紀實》（台北：商周出版，2020）。
陳永財
香港城市大學翻譯及傳譯文學碩士，英國特許語言學會會士（FCIL），自由翻譯員。
有人寫字 
Leave a Reply