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陳培德牧師

文字事工-58

編者語:

近代福音來華二百一十年裡(以宣教士馬禮遜取道美國在1807年9月抵達廣州起計算),華人教會除了廣傳福音、普設學校、興辦醫療、造就信徒和建立教堂外,凡是有識的宣教士和教會領袖都會特別重視神學教育和文字事工,樂於投放鉅額資源和大量人才。筆者認為,神學教育和文字事工就如同飛鳥的兩隻翅膀,缺一不可。這期「教會觸覺」我們來談談神學教育及文字事工的前路,了解經過回歸二十年後香港教會的這兩雙翼,如何面對挑戰及傳承。*

說起來新教首位來華宣教士蘇格蘭人馬禮遜(Robert Morrison),本身就是個出色的文字工作者。他在1807年9月取道美國抵達廣州後,便找來兩位中文老師教他學習語文。他又著手編製字典,秘密翻譯聖經,至1815年已完成新約聖經出版。他更曾先後在廣州、馬六甲和澳門設立印刷所,又把中國傳統木刻印刷與西式活字印刷技術結合改良,減省成本,增進效益,建樹良多。

然而,福音東來的最初一個半世紀裡並不算順利。神州大地長期政局動盪、戰亂頻仍、教案不斷、改朝換代,加上排外情緒高漲,教會出版事業只能達到引進印刷技術、出版報章、介紹西學、激發思潮、衞道護教、建校施教、傳教建堂、記錄傳教事跡、儲訓編寫人才。1949年新中國成立,教會出版中心才由廣州、上海、漢口轉到香港,資深出版編譯人才南下,出版機構和人才匯聚躍動。

香港教會出版事業黃金時期當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尾至九十年代初。歷經了薪火傳承,出版工作多已由西國宣教士交給華人出掌,加上新興異象的個人和群體湧現,蓬勃發展,熱鬧非凡。但從1982年中英兩國草簽殖民地主權回歸後,三十幾年間香港曾出現過至少兩起移民潮,為數不少的資深出版和營運人才隨之流出。加上台灣在1987年解嚴,在此消彼長下,當地教會出版事工有很長足的發展,筆者甚至認為早已取代了香港教會在這方面的領先地位。

傳統教會出版單位可概分為兩大類型:其一是有公會或宗派教會背景的,多由西國宣教士創立,後交華人接棒出掌,有自置物業,主要供應本宗聖詩、教本、教材,規模大者更以供應聖經作主要業務。其二是由個人或福音機構創辦,以別樹一幟的異象拓展新局面,靈活多元,敢於嚐鮮。在倉存積壓和長期虧損下,前者備受由教會和社會精英組成的董事會施壓,裁減出版經費和人手,最終容易成為只是「宗派的」出版社;後者於始創黃金十年或廿載後,也才會恍然發現後繼無人,傳承不易!

惟近年本地教會普遍多只關心會友人數增長,與信徒生活脫節,也缺乏積極動力培育信徒,或透過建立讀經和良好閱讀習慣,藉聖經和屬靈書籍幫助自力成長。從這些年間,為數不少教會書店紛紛結業、書店零售經營歸邊、好些教會圖書館辦不下去,出版社管理層人事更替和「地震」頻繁、出版書籍數量急降,從此等現象看來,文字事工前景確實堪虞。

事實上,香港教會出版界曾經歷過由宣教士或文人主政,至及後以營銷和管理主導兩個時期,人才輩出,閱讀風氣大盛。在教會缺文化政策下,多年來不經意地變成長期由大型書展和書獎帶動的態勢,出版發展沒有核心,但憑各自各精彩。不僅如此,一些明顯的缺環或缺失卻早已根深蒂固,如書籍出版路線最宜即買即用,著作以外文翻譯為主,沒有文藝作品、藝文作者和藝文讀者,本地作家奇缺,作者譯者難以靠「爬格子」維生,堂會和信徒長期需索購書優惠,反之亦有堂會視售賣屬靈書籍為商業活動被拒門外……

或有人會說,信徒閱讀風氣不張是受到網絡、電子書和智能手機普及所衝擊,故教會業界應該出版更多電子書來因應。筆者倒覺得這些未必是主因。若往深處去想,近年科網和載體雖然改革驚人,那不過是資訊流速和媒體應用的變化,閱讀、分析、思考、批判、應用⋯⋯全都沒有改變。今天基督徒真正的問題是忙碌,又不肯多花時間閱讀,讓信仰變得空動化,面對不了這世界的變幻! 

感謝神,多年來上帝在世界各地和國內,興起不少愛好閱讀、認真思考的愛書人,情況令人振奮!在不違反信仰原則的前提下,海內外教會和信徒的龐大靈命追求需要,原足可彌補香港教會文字事工的頹勢,成為開闢出版新局、面對挑戰及傳承的要素。此外,本地還出現了一些富特色和有承擔的單位,成為出版業界生力軍,值得欣喜!

香港教會文字事工前路如何?誰來關心?誰來支援?要來接棒的新銳文字人在哪裡?要為誰出版?誰來閱讀?誰來作閱讀教育?這都是要我們一起來回答的問題。回歸二十年以來,作為香港教會雙翼之一的文字事工,走得不算好。但「文字不振,良禽折翼」,不應該就是個結局。

*原文刊於《基督教週報》(2786期/2018114日)。另談神學教育,可參同期週報〈神學教育發展重視培訓信徒牧者處境中尋找機遇〉(盧龍光牧師專訪)一文。

陳培德牧師
資深文字牧師,德慧文化創辦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