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古華多羅
「教導他們要時常禱告,不可灰心」(路十八1,《新漢語譯本》) ,這是教會講壇上經常出現的講題,但也是一個越來越難宣講的題目,皆因香港是個叫人灰心的城市。上至政治經濟,下至小朋友上學和家中的自來水,也是頹壞消息連連,怎叫人不灰心?或許有人會說:「我們應該做點事」,但近年身邊不少社運朋友感到行事並不順利,萬念俱灰之下也回到禱告,卻也是十分乏力。究竟今日還怎能宣講禱告不灰心?
耶穌「教導他們要時常禱告,不可灰心」時用了一個「不義的官」的故事(路十八1-8)。一個舉目無親的寡婦要求官員「按正義(ἐκδίκησον)」審判;一個藐視公義、榮辱和上帝的官,偶然會因自身幸福而「行一下」公義。表面上,這故事似乎教導人要為一樣事情,不停地禱告直至事情成就,有點像較為靈恩的教導。這樣的話,第7節和第8節便顯得多餘了,因為不是人人也為「討回公道」而祈求。其實,耶穌以官員喻「遲延」,而第1節、第7節和第8節正是理解這經文的關鍵:把禱告連繫與「人子來到的時候」。
耶穌鼓勵門徒禱告和「不義的官」的故事,承接第十七章尾有關末世的教導,這表面看來並不相關的兩個題目,可從「人子來到的時候」這話看到關係。「法利賽人問耶穌,神的國甚麼時候來到」(十七20),這並不純粹是一個宗教問題,其實夾雜當時猶太人受著外族統治和欺壓的政治社會問題,「耶和華的日子」便成為「民族」與「宗教」的複合問題。然而等了又等,怎不叫人灰心?耶穌首先回答「神的國就在你們中間」(十七21),縱然不知上帝的國何時到來,但信徒之間要用生命見證這將要來臨的國,就像鷹聚集於屍首處般明顯(十七37)。時常禱告這生活上的見證,縱然在強權橫行之時,也能反映人心未絕望。如果上帝只是一個供求的神,那「時常禱告不灰心」的教導就早應沒有市場。因此耶穌在十八章8節反問:「在地上找到這樣的信心嗎?」也是對每一個信徒的挑戰!
香港人一向做事求快速,就是在「公義彰顯」的問題上也希望快意恩仇,拒絕任何形式的等候。自傘運以來,多少青年和社運參與者對「和平」和「運動」失望,把目光投向「武勇」並以為是唯一的出路,這正是香港人急躁的心態。幾年下來,所謂的「武勇」或其相關的路線,均受壓或內訌而沒落,及後整個民主陣營像墮入了絕望的深淵,既沒有重拾舊路,也沒有新的方向。基督徒宣講「和平」和「禱告」除了是一種政治取態,也強調信徒在生活上見證上帝的公義到來。常言道:“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”,但上帝的遲延並沒有廢棄衪的公義彰顯。不少把「和理非」標籤「左膠」、「冇用」的人,同時失去了盼望,有些變得犬儒或失望地離去,結果只有互相仇恨。不單損害公民社會的基礎,也使人乏力繼續投身運動,斷送了一代香港人的努力。
這一切讓我想起盧雲(Henri Nouwen)《和平路上》 (The Road to Peace: Writings on Peace and Justice)中有關和平和祈禱的關係:
「如果我們想帶來和平,首先要離開那些憎恨和平者的居所,進入那位將自己的和平賜給我們的耶穌家裡⋯⋯祈禱就是住在主的家裡⋯⋯爭取和平的第一個範疇是『不住的祈禱』。對我們這些勉強可以擠出一點時間遠離生活各種掛慮的人,這吩咐究竟有甚麼實質意義呢?要回答這個問題,我們必須願意認真地探尋生活的各種掛慮如何束縛著我們。只有這樣,我們才能夠發現祈禱能夠帶來改變的力量,以及祈禱在爭取和平上發揮的深遠影響⋯⋯邀請我們過祈禱的生活,即是邀請我們在這個世界生活,卻不讓世界的傷痕和需要這個網羅把我們困住。祈禱這個詞代表激進地介入一連串相互結連的依附之中,而這依附是邪惡的,會帶來暴力及戰爭;祈禱也表示我們進入一個全新的居所。祈禱指向一個新的說話方式、新的呼吸方式、新的同在方式、新的認知方式——真真正正全新的生活方式。」
香港人能不能走到和平呢?還是我應該問:香港人依據甚麼走到和平?筆者由衷希望這一天的臨到。
最後,筆者在此祝各位讀者聖誕快樂,新年進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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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華多羅
墨鏡外望,仍舊失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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