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陳永財
十月底去了一趟日本。原本打算只去東京,探望兩位已經七年沒有見面的日本弟兄,但一位相熟的弟兄建議我也順道去京都一遊,於是便改變計劃,將假期稍為延長一點,在東京和京都各逗留了大約四天。
那兩位日本弟兄分別叫青木孝介和松島秀明。我們已認識了差不多二十年。1995年聖誕節,我參加播道會第一屆亞洲青年大會,像大鄉里出城般首次出國,首次坐飛機,到新加坡出席為期七天的會議。當時大會安排我與這兩位日本弟兄和一位香港弟兄同住一個房間。在會議的其中一個環節,一位日本牧師突然表示要代表日本信徒說一些話,然後請一位英語好的日本姊妹替他傳譯。他重述二次大戰日本對亞洲國家人民造成的傷害,然後代表日本信徒下跪道歉。主辦國新加坡一位牧師代表其他國家的信徒接受道歉,台上台下各人互相擁抱,很多人都哭了。
回到香港後,我和兩位弟兄保持聯絡。後來孝介在橫濱結婚。我到那裡出席他的婚禮,順道在東京旅遊了幾天。過了幾年,他太太生了一個女兒,我再到東京旅遊,與他及秀明兩家人度過了愉快的一天。那次也得知孝介太太的姊夫在日本開了一間基督教出版社,出版了一些盧雲著作的日譯本。
這次我再去東京,孝介表示會介紹我認識他這位姻親。他特意在我到埗後第二天請了半天假,帶我去這位小渕春夫弟兄的出版社。我們一起喝下午茶,交流了一些香港和日本兩地基督教出版的情況。可惜他的英語口語不太好,也不習慣我的英語口音,我又不懂日語,溝通有點障礙。但我知道現在他開始出版賴特(N.T. Wright)以平信徒為對象的著作,已出版了Simple Christian的日譯本,初版二千本,竟然在短短兩個月內賣完再版!港台基督教出版界的朋友大概會很羨慕。
小渕弟兄也提到,在日本從事基督教出版也是難以維生的,幸好他太太與典型的日本婦女不同,一直擔任教師,所以他才可以一直從事這收入不豐的工作。相比起來,孝介和秀明則是日本典型的上班族,工作忙碌。這次我到東京,秀明便因為很快要到外地公幹,只能在當天晚上和我及孝介在我住的酒店附近吃晚飯,然後便匆匆離開。
說起我住那間酒店也很有趣,我是在網上預訂的,價錢相當便宜,到埗後才知道是聞名已久的膠嚢酒店(capsule)。但既來之,則安之。住下來其實也不錯。環境尚算舒適,也很乾淨。沒有獨立浴室和洗手間,物品又要放在儲物櫃,當然不太方便,不過對我這個不講究享受的人來說也沒有甚麼大不了。

我旅行除了到一些熱門景點外,總喜歡找一般遊客不會到的地方逛逛。這次到東京,我特意跑到一間很細小的私人藝廊。這間藝廊叫Art Center Ongoing,位於武藏野市,位置相當隱蔽,我要問路才能夠找到(不過這沒有甚麼奇怪,我一向是路痴)。那裡是一棟兩層高的舊樓,地下是一間小餐廳,提供飲品和午餐,也放了很多與藝術和攝影有關的書籍,供客人隨意翻看。樓上是一個細小的展覽廳。這藝廊由小川希先生獨自經營。他大學時主修藝術,有見日本的展覽館大多由政府或大機構經營,藝術家要展出作品,往往需要支付一定費用,於是開辦了這間小藝廊,免費提供場地給藝術家辦展覽,只收取很廉宜的入場費。原來這藝廊已經開辦了八年,我問他怎樣維持,他說其實入場費和供應飲品午餐只能夠做到收支平衡,他需要兼職教書來維生。我在那裡欣賞了藝術品,翻看了一些攝影集和畫冊,享用了美味的午餐,與小川先生愉快地交談了一會,心裡帶著由衷的敬佩離開。
我這次旅行原是希望好好休息,重整自己心靈,但在東京仍未十分能夠這樣做,那裡畢竟是繁忙的大都會。但到了京都,卻令我喜出望外。
我在京都住的民宿同樣是在網上預訂。但原來我誤打誤撞,訂了一間很便宜、環境卻很好的民宿,在京都車站只需徒步十多分鐘便可以到達。房間雖然細小,但基本設施齊備,四周也很幽靜。民宿由一對日本夫婦經營,我在那裡住了四晚,房租合共只需16800日元。這樣廉宜的房租,盈利當然不會豐厚,但這間小小民宿已經足夠他們生活和供養小女兒,他們也自得其樂。
在京都短短四天,我相當隨意地遊玩。先去了最想去的嵐山和嵯峨野一帶。那裡遊客都集中在某幾個地方,特別是手信店密集之處。我買了一些給親友的手信後,便不理會旅遊書建議的做法,也就是走一段路,乘一會車,逐個景點觀看;而是徒步在那裡走了四五小時,挑一些自己感興趣的地方參觀,甚至走到一般遊客不會去的民居,偶然看見民居門口也種了非常悅目的花草,得到小小的驚喜。那幾小時至少有一半行程都是人跡罕至的,我可以悠閒地靜靜欣賞美景。
接著幾天我沒有太詳細的計劃,有時甚至坐在巴士站,看下一班巴士去哪裡,才決定往哪裡參觀。由於京都的景點都有很清楚的指示,很多景點之間的距離也不遠,我經常乾脆跟著路牌指示徒步走到不同景點,有時從一個地方走出來,正在找尋路牌,想看看自己身處哪裡之際,不經意又發現另一個很好的景點。
那幾天我刻意放慢腳步,也不貪求多看景點,也由於那裡很早便天黑,我晚上大多留在民宿,看看小說,翻翻旅遊書,上上網,想想一些事情。
前後九天的日本之旅很快結束。回顧整個行程,我用了很不划算的方式:下午出發,到東京時已是晚上,第一天就這樣過去;回程時中午從京都到關西空港,乘下午的飛機回港,又少了半天。我也沒有拼命走遍不同景點,而是有點隨意地挑一些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隨便走走。我亦沒有血拼,只買了一些手信給親友,回來時行李比去的時候還輕了一點,因為我帶了一些很舊的衣服去,在那裡穿完後便丟掉。我也沒有怎樣按旅遊書的介紹吃甚麼懷石料理之類,但一碗拉麵,一個麵包,一頓甜品下午茶,甚至一個不足500日元的便當已令我相當滿足。整個行程,我全部開支不足一萬一千元。從這個角度看,這不划算的旅程其實又相當超值。
回到香港第一天,我竟然有點不適應,心裡仍記著那幾天的「慢活」,提醒自己不要再衝衝衝。當然,我工作時仍然是聚精會神,雙手在鍵盤上飛舞,但走路時,我的步伐會放慢一點;說話時,我的速度會放緩一點。我也察覺到自己還有其他改變。雖然這些改變不完全是這趟旅遊的結果,但這趟旅程,特別是在京都那幾天,確實是療癒心靈之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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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永財
香港城市大學翻譯及傳譯文學碩士,英國特許語言學會會士(FCIL),自由翻譯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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