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黃偉然

criticism

那透鏡是怎樣的呢?那塊用以察看教會的透鏡;那塊左右我們期望的透鏡。

哪塊透鏡才是我們應該執持在手的呢?是用同情造的那塊?還是用批判造的那塊?

我們對教會有所期望,誠然合理。但對教會的期望合理與否,則是另一回事。我們對教會的期望從何而來?顯然,它來自我們對教會現況的認知、判斷和不滿足。而我們對教會現況的認知,正取決於手中那面透鏡。

教會圈中,常見透鏡不外兩面:同情與批判。同情能使影像變小,易致矮化、溺愛不明、愛非其道;批判則能使影像變大,易招妖魔化、黨同伐異、亡國怨祝。如斯看來,要判定兩面透鏡誰更佳,也許只是瞎子斷匾,各是其所是。

若喻同情為心、批判為口,兩透鏡之爭,頓顯無謂。同屬一身,口不能對心說:「我用不着你。」反之亦然。同情缺少批判,猶之愛心缺少誠實話,淪為盲目同情;批判欠缺同情,則儼如誠實話欠缺愛心,淪為盲目批判。不過,兩盲目間,隱隱藏着某條窄路,某條對教會期望的我們應該走上的窄路:批判地同情,同情地批判。

批判地同情,未如盲目同情般,何時何地,何人何事皆通用無誤。正相反,批判成為同情之埸,為其立界,使之不至淹沒現實,不至盲目。唯有看見現實的同情,才為有血有肉,真實可貴。

若說盲目同情之愆尤在於淹沒現實,那盲目批判之不韙就是只見現實。看見現實,固然緊要,但錯認現實為世界面貌之全豹,終局無疑是受現實所困,以為改變不過是高大空之談。與此同時,盲目批判常被鍛打為刃,毀滅之念在劍尖散發光芒,刀下伏着無數異己之魂。只有以同情為模鍛造批判,批判始能忠於建立他人,領人突破舊習,跨越固有現實,因為同情驅走了其中毀滅之念,使尖刃化作雨點,潤澤花果草芽。誠如 Frank Clark 所言,“Criticism, like rain, should be gentle enough to nourish a man’s growth without destroying his roots.” 唯有朝向改變,旨在建立的批判才為字字珠玉,藥石之言。

「批判地同情,同情地批判」是條窄路,它討好不了任何毗鄰之人:盲目同情者為其之激進悸動不已;盲目批判者則為其之温和詫異萬分。然而,它卻是通往「用愛心說誠實話」之不二門徑。

黃偉然
平信徒,渴望成為人的人,在茫然失所中決斷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