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黃偉然
若說麻木的濫觴是以錯誤之方式對待過去的自己(也就是只注目於過去的自己,認為日復日的今天不過是與昨天一樣的一天) ,[1] 那麼,如何對待過去的自己才可謂為正確的方式?回答這提問以先,我們必須弄清「對待過去的自己」意指甚麼。
「人在悠久的歲月裡仍有同一意識和記憶力,顯然是完全靠賴於上帝的定律。若不是因為創造主隨己意如此制定了,人就不必對過去繼續有記憶和觀念。」[2] 所以人對過去有所記憶,就顯明這是主刻意的制定。主為何如斯制定呢?記憶對我們有甚麼好處嗎?是的,記憶除了能便利我們的日常生活,更使我們能追想往昔。因着追想,現在的自己能以不同方式對待過去的自己。
過去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建立聯繫,就是指自己過去的處境與現在的處境產生聯繫。毫無疑問,過去的處境是豐盈的資料庫,使我們能認知現在的處境。所以當我們身處現在的處境,我們自然而然會尋找與之最為相關的,過去的處境用以比較。[3]
因此,現在的自己以不同方式「對待過去的自己」,就是指自己以不同的方式比較過去的處境與現在的處境。譬如,以色列人在曠野抱怨「那時我們坐在肉鍋旁邊,吃得飽足。你們將我們領出來,到這曠野,是要叫這全會眾都餓死啊!」我們都會說以色列人於這事犯了錯,但錯在何處?錯在肚子餓?肯定不是。他們的錯大概是只注目於過去的自己,把此時的自己抽離了現在的處境。甚麼是現在的處境?對於當時的以色列人,現在的處境就是他們不再作為奴隸,而是作為與他們祖先的神有關係的民族,因為他們祖先的神用大能的手將他們從埃及領了出來。[4] 又譬如,保羅遇見的那道光使他變得煥然一新,以致他道出:「只是我先前以為與我有益的,我現在因基督都當作有損的。」[5] 當然,保羅不是在否定過去的自己,因為正是過去自己的有損才使他看見基督的完美;保羅是站在現在的處境正確地看待過去的自己,因為正是完美的基督才使他看見過去的自己是有損的,並從而肯定自己當下的使命:將身體獻上,當作活祭。
現在,我們可以嘗試提出怎樣才是正確對待過去自己的方式,那就是誠實面對現在的處境,讓身處現在處境的此時的自己能夠以此重新詮釋過去的處境,並透過這重新詮釋的過去處境,重新認知現在的處境,從而肯定自己當下的使命。這乍聽之下似乎抽象,我們何不利用約瑟的生平作為典範加以闡釋?早年的約瑟被親兄長賣予以實瑪利人,及後被帶到埃及。多年後,當約瑟因飢荒問題重遇兄長們,他並沒有只注目於過去被賣的自己,把此時的自己抽離了現在的處境,相反,他以正在面對的糧食問題視為挑戰,並把這挑戰與現在處境融合,從而重新詮釋自己被賣的經歷:「現在,不要因為把我賣到這裡自憂自恨,這是神差我在你們以先來,為要保全生命。」[6] 在這重新詮釋的過程後,約瑟便能以此重新認知現在的處境,並從而肯定自己當下的使命。所以,約瑟至終也就促成了他父親和兄弟定居於埃及一事。
在此,我提出兩個與基督信仰相關之問題,供有興趣者稍加思量。第一,若把基督徒粗略定義為「認信基督的與神相遇者」,這認信是出現於某一過去的處境,而後來亦保持有效?還是它定居在我們每瞬間的,現在的處境?第二,上教會是一個輪迴性的,無歷史性的行為?還是與人現在的處境不能互相分離?
最後,我們不如稍稍談一下有其特別之處,但至此仍未對它加以着墨的某樁事情:對待過去正在對待過去的自己的自己。這意指「對待過去的自己」(這比較過去和現在處境的行為)自身被視為一個過去的處境,從而被用以與現在的處境相比較。這事特別之處在於「對待過去的自己」自身被視為一個處境,因而對待過去的自己之方式(不論此方式孰正確孰錯誤)也就成為這處境的某部份,以致當我們把這處境與現在的處境進行比較時,即引發一問題:我現在對待過去的自己之方式,到底正確與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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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2] 霍西爾(Helen K. Hosier)著,曹文麗譯,《愛德華滋傳》(北京:華夏出版社,2010,重印),192頁(附錄,第3篇)。
[3] 這比較在詩人的呼吶(詩77:1-15;143:5-6)和以色列人的埋怨(出16:2-3;17:3)中展示得至為明顯;另請參考申32:7;結36:30-31。
[4] 請參閱出13:1-16,另外他們祖先的神亦把他們從埃及軍隊的手中拯救出來(出14)。
[5] 腓3:7
[6] 請參閱創45:1-15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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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偉然
平信徒,渴望成為人的人,在茫然失所中決斷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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